1、 钥匙我又把钥匙弄丢了。这大概是这个月的第五次,或者第六次?
记忆像一团被猫玩弄过的毛线,混乱不堪。
我在门口那个散发着廉价皮革味的单肩包里翻找了足足十分钟,
指尖触到的只有揉成一团的收据、半包受潮的纸巾,
和那本永远随身携带的、封面磨损严重的《追忆似水年华》第一卷。焦虑像细密的藤蔓,
从脚底缠绕上来,勒得我呼吸有些困难。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,黑暗瞬间将我吞没。
我用力跺了跺脚,灯光重新亮起,昏黄的光线在斑驳的墙壁上投下我扭曲摇晃的影子。最终,
我在门框上方那条积满灰尘的缝隙里,摸到了那把冰冷、坚硬的钥匙。它怎么会在那里?
我不记得我有把钥匙藏在那里的习惯。一丝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,
但很快就被更强烈的、想要回到熟悉环境的渴望压了下去。
我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钥匙插进锁孔,转动。“咔哒”门开了,
一股熟悉的、混合着旧书、灰尘和某种……若有若无的消毒水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这是我的家,我唯一的避难所。我反手关上门,背靠着冰冷的门板,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
安全了客厅的窗帘紧闭着,阻隔了外面那个过于喧嚣和刺眼的世界。
只有书桌上一盏孤零零的台灯亮着,在木地板上圈出一小片温暖的昏黄。我脱下外套,
习惯性地想把它挂进玄关的衣柜,动作却在中途僵住了。衣柜门把手上,
系着一根红色的丝线。非常细,鲜红欲滴,打着一个精巧的、仿佛某种符咒的结。
我的心跳漏了一拍。这是什么?谁系的?我盯着那抹红色,像盯着一条盘踞的毒蛇。
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,但模糊不清,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。
是陈医生建议的小技巧吗?为了提醒我什么事?陈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,
一个总是穿着熨帖衬衫,说话慢条斯理的男人。
他确实建议过我使用一些便签或者颜色鲜艳的东西来帮助记忆。可是,
我不记得我用了红丝线。我讨厌红色,它是一种警告,一种危险的颜色。我伸出手,
想要扯掉它,指尖在触碰到丝线时却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。一种莫名的恐惧攫住了我。
最终,我绕开了它,把外套搭在了沙发扶手上。算了,也许是我自己系的,只是我忘了。
我总是忘记很多事情。我走到厨房,想给自己倒杯水。水壶是满的,还是温的。我愣了一下,
我不记得我烧过水。或许是早上烧的?记忆像断片的电影,留下大段大段的空白。
我端起水杯,目光无意间扫过冰箱门。光滑的白色金属门上,
用黑色白板笔写着几个字:“不要相信他。”字迹潦草、用力,几乎划破了白色的涂层。
我的手一抖,杯子差点脱手。冰凉的水溅出来,打湿了我的衣襟。谁写的?
这字迹……既熟悉又陌生。是我自己的笔迹吗?看起来有点像,
但又透着一股我从未有过的疯狂和决绝。“不要相信他?” “他”是谁?
一阵剧烈的头痛毫无征兆地袭来,像有根钢针从太阳穴直插进去。我扶住冰箱,大口喘着气。
幻觉,又是幻觉。陈医生说过,当压力过大时,我的感官会出现扭曲,
会看到、听到一些不存在的东西。对,是幻觉。我用力闭上眼睛,深呼吸,
试图按照陈医生教我的方法平复情绪。数息,感受气流在鼻腔的进出……几分钟后,
头痛稍微缓解了一些。我鼓起勇气再次看向冰箱。那行字消失了。冰箱门光洁如新,
仿佛从未有过任何痕迹。看,果然是幻觉。我对自己说,试图挤出一个安抚的微笑,
但嘴角的肌肉僵硬得像石头。我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,冰凉液体滑过喉咙,
暂时压下了那阵莫名的心悸。我回到客厅,在书桌前坐下。桌面上堆满了书和稿纸,
我正在写一篇关于中世纪欧洲修道院手抄本符号学的论文,进展缓慢。
写作是少数能让我集中精神,暂时逃离混乱思绪的事情。我打开电脑,屏幕亮起,
幽蓝的光映在我脸上。文档还停留在昨天写到最后的那一页。我揉了揉眉心,准备继续。
就在这时,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书桌对面,靠墙放置的那面落地镜。镜子里,
映出我苍白、削瘦的脸,以及我身后……窗帘紧闭的客厅景象。一切正常。不,等等。
镜子里,我身后的沙发上,好像……坐着一个人。一个模糊的、黑色的轮廓。
我的血液瞬间凝固了。我猛地回头——沙发上空无一物。再看向镜子。
那个模糊的黑影也消失了。镜子里只有我,一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。冷汗,
瞬间湿透了我的后背。2、 影子那一夜,我几乎没睡。
板偶尔传来的吱呀声、甚至是窗外远处模糊的车鸣——都让我像惊弓之鸟一样从床上弹起来,
心脏狂跳不止。我死死地盯着卧室门底下那道缝隙,生怕会有什么影子掠过。
我把台灯一直开着,灯光在墙壁上投下我蜷缩的身影,像一个无助的囚徒。是病情加重了吗?
陈医生开的新药似乎没什么效果。那个黑影,冰箱上的字,门框上的钥匙,
红色的丝线……这些碎片在我脑子里疯狂旋转,拼凑不出任何合理的图案,
只带来无尽的惶惑和恐惧。“不要相信他。”那个“他”,到底指谁?第二天早上,
阳光勉强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,在地板上投下几道苍白的光束。我挣扎着爬起来,头痛欲裂,
眼睛干涩发胀。镜子里的我,眼窝深陷,脸色灰败,像刚从坟墓里爬出来。但是我必须出门。
今天下午要去见陈医生,这是每周的例行诊疗。而且,家里的食物也快吃完了。
简单的洗漱、穿衣过程都变得异常艰难。我尽量避免去看任何反光的表面,
水龙头的不锈钢、浴室镜、甚至是电视的黑屏。我害怕再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。出门前,
我站在玄关,犹豫了很久。那把钥匙,我紧紧攥在手心,几乎要嵌进肉里。
我反复确认了三次,才把它放进了牛仔裤的前袋,并且每隔几秒钟就要伸手去摸一下,
确认它的存在。外面的世界光线刺眼,人声嘈杂。
车辆驶过的噪音、行人的谈话声、商店里传来的音乐……所有这些信息像潮水一样涌向我,
冲击着我脆弱的神经。我低着头,快步走着,尽量避免与任何人对视。他们的目光,
无论是好奇的、漠然的,还是善意的,都让我感到不适,仿佛能看穿我内心的混乱。
超市里明亮的灯光和拥挤的人流更是让我窒息。我推着购物车,漫无目的地在货架间穿行,
脑子里一片空白,想不起来自己到底需要买什么。我拿起一盒牛奶,又放下,拿起一包面包,
又觉得毫无食欲。“……听说那栋老楼最近不太平……”“……是啊,
好像有个租客失踪了……”旁边两个中年妇女的闲聊片段,断断续续地飘进我的耳朵。老楼?
失踪?我的心猛地一紧。我住的那栋楼,也算得上是老楼了。是在说我吗?不,不可能。
她们没有看我。是另一个租客?混乱的思绪被一阵手机铃声打断。是我的手机。
屏幕上显示的名字是“李文”。李文?我的大学同学,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,
曾经和我关系很好。但我们已经很久没联系了,至少在我的记忆里是这样。
我迟疑地接起电话。“喂?林默?是你吗?
” 电话那头传来李文熟悉又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。“是……是我。” 我的声音有些沙哑。
“老天,总算联系上你了!你这段时间跑哪儿去了?给你发信息也不回,打电话老是关机。
我们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!” 李文的语气充满了关切。“我……我最近有点忙。
” 我含糊地应付着,心里却升起一股怪异的感觉。忙?我明明大部分时间都独自待在家里。
“再忙也不能玩消失啊。对了,你那个新室友怎么样?还好相处吗?
你之前不是说觉得他有点怪怪的吗?”室友?这个词像一道闪电劈进我的脑海,
带来短暂的空白和剧烈的刺痛。我……有室友吗?我一个人住。从搬进这间公寓开始,
就一直是一个人住。我记得很清楚……吧?“室……友?” 我艰难地重复着这个词,
喉咙发干。“对啊,你不是说找了个合租的,分摊一下房租压力吗?大概……两个月前的事?
你说是个男的,挺安静的,但就是感觉有点阴郁,不太爱说话。” 李文的语气理所当然。
两个月前?合租?阴郁的男性室友?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?记忆里关于这两个月的部分,
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块,只剩下模糊不清的边缘和一种强烈的不安感。
“他……叫什么名字?”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。“你没跟我说过啊。
你说他神神秘秘的,连名字都不肯透露全名,只让你叫他‘阿影’?还是‘阿阴’?
听起来就够怪的。林默,你没事吧?是不是他有什么问题?要是相处不来就别勉强,
安全第一……”李文后面还说了些什么,我已经听不清了。耳朵里嗡嗡作响,
超市里嘈杂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。阿影?影子?我猛地想起昨天在镜子里看到的,
那个坐在沙发上的模糊黑影。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。
3、 诊疗陈医生的诊疗室在一栋安静的写字楼里,隔音很好,
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道。他坐在那张宽大的办公桌后面,依旧穿着熨帖的衬衫,
戴着金丝边眼镜,表情温和而专业。“林默,你看上去气色不太好。” 他放下手中的笔,
关切地看着我,“这周感觉怎么样?”我蜷缩在柔软但让我无法放松的沙发椅里,
双手紧紧抓着膝盖。我把这一周的经历断断续续地告诉了他:丢失又出现在奇怪地方的钥匙,
冰箱门上出现又消失的字迹,系在门把手上的红丝线,还有……镜子里那个黑影。
我略去了李文电话里关于“室友”的部分。不知道为什么,
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阻止我说出这件事。陈医生认真地听着,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几句。
他的平静某种程度上安抚了我,但那种被审视的感觉又让我有些不自在。“听起来,
你这周的经历确实非常……困扰。” 陈医生斟酌着用词,“我们先从最实际的开始,
钥匙和红丝线,这些很可能是你在无意识状态下完成的。
记忆断层和执行一些自己事后无法回忆的行为,在你的情况里并不罕见。
这是一种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,或者,是某种你尚未意识到的‘提醒’系统。”他顿了顿,
继续温和地说:“至于冰箱上的字,和镜子里的黑影,林默,
我们需要考虑这是否是感知觉障碍的再次出现。”“可是,感觉很真实……” 我喃喃道。
“我理解。幻觉的特点就是如此,它会利用你内心的恐惧和焦虑,显得无比真实。
” 陈医生身体微微前倾,“你提到的‘不要相信他’,这个‘他’,
在你听到或看到这句话的时候,心里有想到特定的人吗?”我沉默了。我想到了谁?陈医生?
李文?还是那个可能存在的、名叫“阿影”的室友?或者,是某个我彻底遗忘的人?“没有。
” 我最终摇了摇头,避开了他的目光。“没关系,不用强迫自己。
” 陈医生似乎并不意外,“我们需要继续加强认知行为训练,
帮助你区分现实和思维的投射。另外,药物的剂量,或许我们需要再调整一下。
”他又问了一些关于睡眠、饮食和情绪状态的常规问题。会谈接近尾声时,
他像往常一样叮嘱我按时服药,适当进行一些放松活动。我站起身,准备离开。“哦,对了,
拾光
拾光
拾光
拾光
11离婚带俩娃
11离婚带俩娃
11离婚带俩娃
11离婚带俩娃
11离婚带俩娃
11离婚带俩娃